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週日,數百名工人在貨櫃碼頭內遊行,高舉標語及橫額,沿途高呼:「加人工,撐到底」、「李老闆可恥」。 

封面故事

碼頭黑幕  HIT講大話 假外判搾乾工人

數百名和黃旗下的香港國際貨櫃碼頭( HIT)外判工人,因不滿過去十五年來,一直被減薪凍薪,人工未能追回九七年水平,工作量有增無減,上週終於發難,上演碼頭風雲,罷工癱瘓貨櫃碼頭。
工潮爆發之後,李嘉誠的馬仔—— HIT董事總經理嚴磊輝對着傳媒,口口聲聲指工人應找外判商,多番與外判公司劃清界線,又強調年年有向外判公司加人工;工潮發生多日,外判公司的負責人一直深潛。不過,本刊追查發現,所謂外判公司,根本就是和黃旗下的公司, HIT一直講大話,以賤招壓搾一直被蒙在鼓裡的血汗員工。

 

連日來,工人在貨櫃碼頭內示威,癱瘓碼頭運作,本週一晚,李嘉誠旗下的「香港國際貨櫃碼頭」( HIT),終於使出撒手鐧,成功向法庭申請臨時禁制令,禁止罷工工人和聲援人士逗留碼頭內,示威者被迫撤離。
工人在過去幾天佔領碼頭,希望迫使資方加薪,但 HIT一直卸責予外判商,其董事總經理嚴磊輝態度強硬,更不斷與事件劃清界線,多次重申罷工只是工人與外判商之間的糾紛,揚言「公司( HIT)唔會、亦唔可能插手
事件」。
他一時擺出「仁至義盡」姿態,指已責成外判商儘快解決工潮;一時又以威嚇口吻說不接受碼頭成為長期抗爭的地方,不排除向工人追討損失,不過本刊追查發現,嚴磊輝本人其實就是外判商董事,而所謂的外判商,根本就是隸屬李嘉誠控制的和黃( 0013)。


財務出身的嚴磊輝面對傳媒一向淡定,今次被踢爆假外判卻面燶燶不敢回應,即時閃人,其助手更粗暴抓住記者右手,阻撓採訪。(王偉洪攝) 

「永豐」員工的工作證,清楚列明員工其實隸屬外判商「 Sakoma」。而 Sakoma的董事是 HIT董事總經理嚴磊輝。 

碼頭架構 

代表碼頭公司的嚴磊輝,竟是外判商「 Sakoma」的董事,而「 Sakoma」則是「永豐」員工的判頭。 

賊喊捉賊 轉移視線

據了解, HIT內最少有六間外判公司,分別名為「現創」、「永豐」、「高寶」、「培記」、「聯榮」及「富大」。工人每日到碼頭返工,都要拿着所屬外判公司的工作證入閘,而在過去一星期,工人在職工盟領導下,都拿着寫上其外判公司名稱的示威牌罷工。
今次最先發起罷工行動的二百多名工人,絕大部分來自「永豐」。不過,記者查閱這批「永豐」工人的工作證,卻發現工作證上列明承辦公司其實是「 Sakoma」,即香港成功碼頭有限公司。工人腦海的認知是,他們是「成功」的員工,而出糧則透過「永豐」過數到其銀行戶口。
「永豐即係成功囉!呢行啲公司成日有工傷 claim保險,個底好易花,所以公司成日改名,我哋都知永豐同成功係同一間嘢,只係改咗個名。」罷工的工人肯定地對本刊說。
不過,實情並非如此。根據公司註冊處資料,「永豐」股東是一間名為「 Everbest Port Services Limited」的海外註冊公司,但真正幕後股東身份無法查考。記者週二到其佐敦辦事處,但職員拒絕開門,記者問公司是否「永豐」或「成功」,職員只指記者「搞錯了」,再無回應。
至於「 Sakoma」成功碼頭有限公司,公司註冊處資料顯示,其大股東是「亞洲港口聯運」,根據年報顯示屬和記港口信託( HPH)的全資公司,而小股東「 Colonial Nominees Limited」的持有人則是和黃旗下的「 Hutchison International Limited」,以及和黃執行董事陸法蘭;更甚的是,連日來瞪大眼講大話、代表 HIT卸責予外判商的嚴磊輝,根本就是「 Sakoma」的董事。換言之,外判商與 HIT,其實同屬和黃旗下的「 HPH」所有。


碼頭外判工人連日冒雨在貨櫃碼頭露宿,睡在地上蓋着市民捐贈的棉被保暖。(郭永強攝) 

香港國際貨櫃碼頭隸屬和黃集團,外判工不滿多年來人工有減無加,週一直踩上長江集團中心示威。 

外判商與和黃關係密切

 

碼頭工種圖解

 

被踢爆即黑面

事實上,除了「 Sakoma」外,另一間外判公司「富大」,同樣是「自己人」。據了解週一晚上,「富大」管理層通知在現場示威的工人,提出以高達二千元日薪聘請工人過檔,但條件是工人須在晚上九時半交出名單,兼且盡快復工,變相分化罷工的工人。
工人口中的「富大」,即「富大集運有限公司」,根據公司註冊處資料,該公司與「 Sakoma」一樣,其中一名股東就是和黃執董陸法蘭,而董事亦包括嚴磊輝及「 HPH」執行董事、和記黃埔港口集團副董事總經理葉承智,公司註冊地址更是與「 Sakoma」完全一樣。
本週二早上,嚴磊輝出席電台節目談及罷工時,多次強調罷工乃單一事件不肯評論,又指罷工者並非 HIT員工,公司「唔係資方」、「無身份」解決事件,完全卸責予外判公司,更稱 HIT都是苦主,每天虧蝕五百萬元,更以恐嚇的語氣說:「船公司要追究我哋,要交俾律師處理,唔知罷工最終會帶嚟幾大後果!」
不過,當本刊拿着公司註冊文件上前質問嚴磊輝,踢爆他就是外判公司「 Sakoma」及「富大」的董事,卻從未交代有關身份,是否呃工人?他隨即黑面,有如過街老鼠不敢回應提問,在旁的公關助手更急於護主不斷用手阻撓記者,嚴亦趁機快步上車走人。
「 Sakoma」「聘用」的工人,大多為「姑爺」,這批工人屬低技術前線人員,他們靠苦力搵食,但沒有這批工人,亦隨時蹺起碼頭運作, HIT要靠這班工人搵錢,又唔想長期「養」着他們,就以這種模糊的「外判」形式來聘用。和黃一中層管理人員透露:「公司對於 head-count好敏感,唔會以合約員工聘請呢班低技術工人,佢哋有些甚至是社會邊緣人士,要管呢班人唔易,唔通要公司請個大佬來管咩。」

行頭窄 出路少


HIT是葵涌貨櫃碼頭的大戶,三分二的泊位都歸其管理。(郭永強攝) 

HIT雄霸香港的碼頭業,去年佔全港吞吐量逾五成,貨櫃碼頭行頭窄,出路少;基本上,碼頭工作可分為三大類,分別是「揸紙」、「姑爺」及「機手」。「揸紙」是橋邊理貨員,當貨櫃船靠岸時,「揸紙」會根據紙上記錄核對貨櫃編號,編排貨櫃在船上的降落位置,其後由「機手」駕駛貨櫃裝卸機將貨櫃由岸上吊起,再按指示放到船上。卸櫃後,船上俗稱「姑爺」的抓結員會用數十磅重鐵筋及雙頭鎖鎖定貨櫃,確保貨櫃遇上風浪仍穩固。
而外判公司與 HIT的關係密切,在幾間外判公司中,其中一間專做吊機操作(即機手)的「高寶貨運服務有限公司」,股東分別是高鴻輝、李炳輝及劉國安,據了解,三人都曾是 HIT高層,高和李曾是 HIT的操作部經理,而劉則是操作吊機塔的組長,九六年接受了「肥雞餐」退休並且成立「高寶」,承接 HIT外判的碼頭生意,與 HIT關係友好。高寶的機手明仔直言:「行內人都知, HIT啲員工以前都係跟高寶三個老闆搵食,好聽佢哋話,所以無論高寶做乜,地位都好穩陣!」
目前,碼頭公司將「揸紙」及「姑爺」的工作全部外判,而「機手」則有四成為碼頭公司的內部員工,六成是外判工。「揸紙同姑爺係低技術員工,隨時都可以請得到;但機手要考牌,公司怕如果有人玩嘢,隨時會一鑊蹺起,所以情願自己請四成員工。」知情人士說。
一直以來,碼頭外判工人都是以日薪計算,「揸紙」及「姑爺」一開工就是二十四小時,返一日放一日,九七年日薪是一千四百多元,惟經多年來凍薪減薪,現時日薪已經不及當年,只有一千三百多元。至於「機手」,一般每日開工十二小時,九七年每更日薪七百三十五元,現時卻只有六百五十五元。

罷工大爆發

最近這幾年,本港經濟逐步見好,碼頭的外判工年年要求加薪,但資方一直未有積極回應。一眾外判工在去年九月底在 facebook社交網站開設專頁「碼頭的辛酸」,向同行大吐苦水,希望聚集群眾力量,向資方施壓加人工,亦揭示碼頭內部黑幕,專頁由最初只有數十人關注,轉眼急升至逾七千人。
今年初職工盟、社運團體「左翼 21」及學聯介入協助,自此,工人不滿資方之聲愈滾愈大,更多次要求與資方談判,但事件一直零進展。上月二十日,工聯會屬下的貨櫃運輸業職工總會忽然聲稱代表碼頭工人與 HIT展開談判,而在會後,工聯會更以「成功爭取」的姿態,高調宣稱資方承諾每年加薪半成,外判工對於忽然「被代表」非常火滾,認為工聯會出賣工人利益。
職工盟本來希望繼續代表工人與資方談判,但資方卻拒絕接見,結果,上週四,二百名「揸紙」及「姑爺」終於按捺不住大爆發,百多名「機手」亦在第二天加入,遂演變成大規模工潮。
在多個社運團體協助下,今次的示威行動比過往來得更有聲勢,示威者及罷工的工人一開始已「佔領」碼頭,高峰時逾二千人聲援,連日來癱瘓了碼頭八成運作。

碼頭外判工人薪酬

 

HIT雄霸香港碼頭業

 

寡頭壟斷


職工盟開設的罷工基金戶口共籌得五十萬元,週二下午向每位罷工工友派發一千元作生活補貼。(蔡正邦攝) 

碼頭被癱瘓了幾天, HIT損失嚴重,眼見復活節假期完結, HIT亦要急急收拾殘局,儘快平息今次碼頭風暴,於是在本週一申請臨時禁制令清場。事實上, HIT一直是葵涌貨櫃碼頭的大戶,亦為和黃賺大錢, HIT的吞吐量年年上升,和黃的碼頭業務以香港的 HIT為首,單是香港,去年收入已達五十七億港元。 HIT不單年年向和黃進貢利潤,更透過買賣碼頭及財技,一鋪過大吸水。○五年,和黃以 72.15億元,將兩成 HIT股份及一成中遠——國際貨櫃碼頭的股份售予新加坡國際港務集團,獲利五十五億元。至一一年,和黃把鹽田港及 HIT的權益注入信託基金,以「和記港口信託」( HPH)的名義於新加坡上市,嗗水四百五十億, HIT絕對是和黃的金蛋。
在葵涌貨櫃碼頭的十一個碼頭中,四號、六號、七號及九號北碼頭一直都由 HIT營運,而八號東碼頭則是 HIT及中遠太平洋聯合營運;貨櫃碼頭內的二十四個泊位, HIT佔用其中十四個,佔有率高達六成。食髓知味,為了進一步操控整個葵涌貨櫃碼頭,和黃上月初透過 HPH以三十九億港元,向亞洲貨櫃碼頭( ACT)收購共有兩個泊位的八號西碼頭。換言之,整個貨櫃碼頭其實已有三分之二落入和黃之手。
此外, HIT自一九八七起已每年處理葵涌逾半的貨櫃吞吐量;單是一○及一一年的吞吐量,已分別達 950.3萬及 1003.1萬個貨櫃,數目幾乎是葵涌每年吞吐量約 1700萬的三分二。 HIT在 08及 09年稅後盈利分別有 14.9及 13.9億港元,而和記港口信託前年及去年的稅後盈利為 30億及 35.85億港元。
葵涌貨櫃碼頭儼如和黃天下,餘下的三分一地盤,只得一個泊位的三號碼頭,由新加坡國際港務集團、澳洲嘉民集團與杜拜港務集團合營,其餘四個碼頭共七個泊位,則由九龍倉為大股東的現代貨箱碼頭( MTL)營運。在香港碼頭業這個壟斷的局面下,冒着風雨仍堅守着崗位的碼頭工人,只有「上街」才能爭取到點點的經濟成果。

碼頭泊位分布

 

HIT吞吐量年年上升

 

揸紙


張生約 50歲 

「我做咗三十年,每日負責安排貨櫃擺位落船,夜晚最多船走最忙,長期日夜顛倒。日日一開工就要做足 24個鐘,就算頭暈都要頂硬上,兩年前試過連踩四日做足 96個鐘!因為無食飯時間,我只可以喺貨櫃車邊食飯,架車一俾油……你話我食緊乜啦。好彩而家仔女大,做少啲都夠錢使。」

機手


輝哥約 30歲 

「每日一返工就坐上又細又窄嘅吊機上面,十二個鐘先可以落嚟,食同屙都喺上面,環境好惡劣。公司唔俾食飯時間,惟有邊做邊食,一盒飯食成兩粒鐘,我一半烏蠅一半!公司工每四個鐘就可以抖抖,但公司對我哋(外判工)就當正我哋係二奶,成日呼呼喝喝,又話貨唔等人,想去廁所根本無可能,如果你真係敢去,就會俾做 control班人『盯上』!」

姑爺


黃生約 40歲 

「每逢紅雨、黑雨、八號波,其他人有得抖,但我就要孭鐵爬上貨櫃頂上鎖做固定,細船五層貨櫃、大船七層貨櫃都要照爬,試過連踩 72個鐘。以前十個人做嘅工作,而家得番六個人做,但個個都敢怒不敢言,因為科文(管工)唔編更俾你,你就無工開、搵得少!」


撰文:周潔媚、陳凱敏、趟振龍、馬梓皓
攝影:羅國輝
資料:鄭靜、黃詠恩
插圖:劉志誠、朱桂葉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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