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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，彭浩翔編導的《志明與春嬌》僅收7百多萬，輸了票房，贏得口碑，也成了浪漫喜劇新經典；但在商言商，卻是偉大的失敗。「當初估唔到第一集票房咁低，自己都覺得應該過（千萬）……後來追番上都有700幾（萬），公司好開心，但呢個唔係我預計嘅數字囉。」彭浩翔快人快語，單刀直入。

 
「當初我提出要開續集嘅時候，好多人奇怪呢部只係收700萬票房嘅戲，點解要開呢？有日睇番春嬌在套戲開嘅『armchannel』email（戲中春嬌的電郵），發覺好多人寫信畀佢，自己覺得好感動，於是就想延續呢兩個人物。」
續集《春嬌與志明》上映8天連同優先場即收近1千6百萬，余文樂反串重演王馨平的〈別問我是誰〉MV被熱捧，連無綫體育新聞報道員伍家謙都給前度以戲中金句「一世流流長，總會愛上幾個人渣」來揶揄，有誰不共鳴？
「我好開心證明咗觀眾同我嘅睇法係一樣。」全拜彭浩翔經常向公司女同事說故事，收集民意之大成所賜。「如果後來佢哋慢慢識講『呢度個伏筆唔夠好』，我就會話『走開，唔要你喇！』，再問過第二個！你一定要搵一啲平民百姓去了解，佢哋唔需要認識電影咩嘢……我淨係想要佢哋嘅直接反應。」
古有白居易作詩要「老嫗能解」、今有彭導演捉住女同事不恥下問，為的是一份淺白通俗之共鳴。前者以寫忘年戀的《長恨歌》為壓卷之作，而擅長黑色幽默的彭浩翔，則以一齣關於姊弟戀的愛情電影另闢蹊徑，兩代創作人均被愛情所成就。

彭氏私房菜
兩年前，36歲的彭浩翔賣掉香港的物業，與結婚8年、替他打理工作室的太太上北京發展，連生平首部拍續集的電影，也「嫁雞隨雞」的講述張志明與余春嬌北上工作兼各自發展新戀情。第一集《志明與春嬌》因吸煙和大量粗口而被評為三級片，今年續集《春嬌與志明》繼續「粗口爛舌」反而變回IIB，在內地亦不曾被刪剪的情況下完整上映，彭更被形容為「第一個想到正確製作合拍片方法」之人。
「我唔敢講自己拍合拍片最好，但《春嬌與志明》算係搵到咗一個平衡點，令大家覺得其實唔需要放棄香港精神。港產片嘅核心價值就係趣味同瘋狂、夠百厭。但點解我哋一入去（內地）就要放棄呢樣嘢呢？冇錯，有啲題目審查係唔會畀你拍，但審查冇叫你放棄你嘅趣味，撇除唔能夠拍嘅內容，譬如有100個題目審查有25個唔畀你拍，但冇人叫你將其餘75個拍得差。
「我覺得要識去區分，就需要用時間去接觸同相處，包括同觀眾、同文化，所以兩年前我就搬上北京住。」彭浩翔跟我談起電影《Inception》，用的國內譯名《盜夢空間》，而非港譯的《潛行凶間》，「北漂」（指北上工作）得入世之深，可見一斑。「我在北京撞到做電影業、廣告媒體嘅香港朋友，仲多過在香港遇到。」
彭浩翔明明以拍黑色喜劇起家，尤擅荒誕奇情元素，兩集《志明》都以離奇都市傳說作開場，突然搖身一變成為愛情片金句王，才是最奇情的改變。
「有時候唔好用『轉變』去形容一個創作人，其實我有好多面，想拍嘅嘢其實有17種，只不過你一年至見到我一次，咁啱幾次俾投資者揀中咗我啲喜劇project，於是你就覺得我係一個喜劇導演。……忽然間我去拍一部《伊莎貝拉》，大家就話你變咗。好似《春嬌與志明》呢種愛情片我會拍，《維多利亞壹號》好血腥嘅恐怖片我又鍾意啦，就算係《買兇拍人》、《大丈夫》呢啲瘋狂喜劇我又ok，哪怕係《伊莎貝拉》我都鍾意。

 
「有啲人覺得我只會做一啲好cult嘅嘢，所以佢哋會想我永遠停留在好cult嘅category，然後一路生產呢類嘢。Sorry，我唔係一個咁嘅人，我喜歡好大範疇嘅嘢。有啲人喜歡某一part嘅彭浩翔，然後就指住其他部分話『你變節』、『你變咗』、『你投向商業社會』！Sorry，我嘅大原則係只做一啲覺得有趣嘅事，即使賺好多錢但自己冇興趣我都唔會做。跟住我部（新戲）《低俗喜劇》，我相信一定會有鍾意《志明與春嬌》呢啲浪漫喜劇嘅OL，睇完《低俗喜劇》之後會鬧我離譜。
「我其實好似一間私房菜，每一日我都會轉餐單。你昨日食完我個越南菜，諗住介紹朋友再嚟食，Sorry，我今日已經轉咗做咖喱。人生咁短暫，就算我拍戲可以拍到80歲，我都過咗一半命，點解我唔做多啲唔同嘅嘢呢？」


前年彭浩翔與麥曦茵因《志明與春嬌》而奪香港電影金像獎「最佳編劇獎」（右）。「我只係想拍一個街頭食煙嘅故仔，於是就擺咗好多自己同太太之間、身邊朋友嘅生活片段嚟造一部戲。可能好真實，大家就有共鳴。」

嚴重偏執狂
有記者接觸彭浩翔後，形容他為強迫症患者，小至一個水杯的擺放也要弄好才滿意；而余文樂更取笑他為「底線很高嘅完美主義者」，唸對白絕不能唸少一字一句。
「佢哋講得太客氣喇，我好清楚自己唔係少少，係嚴重。例如，我係完全冇辦法閱讀唔啱我規格嘅文件，我寫咗一份備忘錄，要求所有嘅編劇、同事交來嘅文件，要用12字型、行距要1.5、用新細明體、省略號要夠6點，頁碼一定要喺張紙嘅正中，如果唔係我會撕爛佢。如果新加入嘅編劇冇跟足我嘅規格，就算個劇本寫得幾好，我睇兩行就一定會發火！
「我唔係故意，但當我習慣咗一樣嘢，我就好憎有人改變我。我對每一個細節都好關心，就算拍一間屋入面，見到隻窗框冇塵，我都會話『唔得，要加番啲塵上去』。因為個鏡頭會有一秒掃過去隻窗度，而間屋住咗咁耐點會冇塵呀？做導演就係要令觀眾在嗰個半鐘頭裏面，相信嗰個世界係真實存在。所以就算我做啱100件事，只要有一個細節令觀眾跳一跳覺得『咦，點解咁嘅？』，我個世界就會冧，就好似《盜夢空間》（Inception）咁，所以我一定要確保每一個環節都要盡善盡美。」


彭浩翔不單只對自己要求高，甚至不怕別人雞蛋裏挑骨頭找錯處。「你唔可以怪人哋搵到你嘅錯處喎，有錯處俾人搵到，係我失敗。好似一套古裝片，個演員着住對波鞋，呢種最低層次嘅錯誤，就一定要消滅囉。我哋都唔能夠講一啲唔合乎地球人類普世價值觀嘅對白喇。我睇過一部講黑幫家族嘅港產片，講大哥二哥被人暗殺，死剩家姐同三弟，咁有場講三弟搭飛機趕返嚟，劈頭就問家姐『家姐，二哥條屍點呀？』，家姐就話火化咗。我在戲院睇到呢幕，『嘰』一聲笑咗出嚟。在正常華人嘅價值觀入面，冇人會形容過咗身嘅屋企人為一條屍！……換轉係我就會寫三弟一講『二哥……』，家姐就應該接住講火化咗。我覺得講『二哥身後事』都會嫌多，講『二哥條屍點』直頭係蠢！我對創作好執着，有啲人會覺得我病態，但係自己平時生活好簡單求其。」

母親的 「掌」聲

彷彿愈有才華、性格便愈有缺憾，被稱「鬼才」的彭浩翔，上小學前被家人誤會為智障。「因為以前細個諗咗啲嘢，又唔知要點講，媽媽又係讀兒童心理學，做專門照顧智障兒童嘅社工，佢發現我有呢啲特質，就好擔心，於是帶我去check IQ，諗過安排我入特殊小學，當時只係4、5歲左右。」結果，他IQ測試得分135，即是屬於資優兒童，後來14歲那年還借用哥哥的錄像機自導自演了兩條短片。
「基本上我成個中學都係逃學，去舊生聚會都好少人記得我。有好多人都會有天馬行空嘅諗法，但接受過香港填鴨式教育嘅洗禮，佢哋會將啲諗法丟低晒。而我會慶幸，自己因為逃學而避過咗洗腦，所以我有一啲奇怪嘅諗法保留咗落嚟。
「譬如由細到大我都會講埋啲古靈精怪嘅嘢，我啲親戚好憎我，逢親大時大節好怕見到我，因為我實講埋啲自己覺得好笑，但人哋覺得唔吉利嘅說話。以前細個做埋呢啲嘢，我阿爸阿媽成日冚我，但到大個咗做創作時，呢啲反而唔只可以維生，仲會有掌聲喎。以前都有『掌聲』㗎，阿媽一巴巴摑落嚟嘅『掌聲』囉！


「我記得以前同屋企人去陪個auntie送佢囝囝機。咁我見到auntie有白頭髮，就話『咦，伯母白頭人送黑頭人機喎！』跟住我阿媽就一巴冚死我囉！但家將句說話放落劇本度，原來觀眾會笑得好開心喎。其實我從來冇變過，係環境改變咗啫！到今時今日，就算俾阿媽冚完，我都覺得呢句話幾好笑吖！係咪？」

下一站，荒木經惟
訪問中，彭浩翔突然從背囊取出一部寶麗來出來，跑上前為一起前來的電影宣傳人員拍照（小圖）。「頭先我一路望住你，幾cute，好似小雲咁。唔得，我要再影多一張！」原來戲中楊冪飾演愛拍寶麗來的空姐，也有彭浩翔本人的影子。「你知唔知呢啲菲林難搵過毒品呀？我都驚俾人打劫呀！我呢一批已經要從中東買回來。因為我家做緊一個相展，關於記錄中國情侶、夫婦嘅情慾生活。（好似荒木經惟那樣？）差唔多。我有好多自願者來報名，所以要慳住用菲林。佢算好彩，我好少影一啲有着衫嘅人㗎！」擅拍裸女的荒木經惟，也是毀譽參半的攝影大師，享譽在作品在低俗中帶出一份人情味。這點，彭浩翔跟他倒也相似。 ####


彭新作《低俗喜劇》由杜汶澤和鄭中基主演，彭更找來DaDa、Phoebe等模演出，內容大灑鹽花，彭已明言只為香港市場服務。《蘋果日報》圖片


前年彭浩翔執導、由何超儀和丈夫陳子聰開辦的「852電影公司」首套作品《維多利亞壹號》，有指自資自演的何超儀，因每事必管而與彭結下心病。《蘋果日報》圖片


06年彭浩翔的《伊莎貝拉》使當時18歲的梁洛施獲提名柏林影展「最佳女主角」，而最後由配樂人金培達（右二）獲得「最佳電影配樂銀熊獎」。台灣《蘋果日報》圖片


01年28歲的彭浩翔（右）獲谷德昭賞識，首次執導《買兇拍人》，講述由葛民輝飾演殺手和張達明演的副導演合作，為客人製作殺人短片，彭亦因此一鳴驚人。


彭浩翔移居北京兩年，「由香港呢個小城市到一個大城市，改變好大，以前在香港shooting，一日可以去到幾個地方，但北京就只去到一個咋。」


彭浩翔不愛按牌理出章，連在寶麗來和VCD上簽名，亦要惡搞塗鴉一番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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